潮新闻客户端 桑飞月

初春，我曾在茶山上看过檫木花。

烟灰色的雨雾笼罩着青黛色的茶山，暗沉如黎明前的天空。而那一树树明黄的花朵，则如布满了苍穹的星子，灿烂，明亮，如山灯。同行的朋友小董说：“对我们茶农来说，檫木就像大海里的灯塔，它一开花，那就意味着，茶树醒来，准备吐青冒尖了。”

待檫木花亮了一段时间后，我去了位于余杭中泰的大郎山茶区。果然，在一些原为墨绿色的茶树上，飘起了一层青纱。那纱，便是新发的茶芽织就的。

桑飞月/摄

大郎山为天目山余脉，和江南的很多山一样，山体表面覆盖着疏松的酸性红壤，适合种植茶树。故而，在这片连绵不断层层叠叠的群山之上，目之所及处皆茶树。一垄一垄的它们，像栖息在山间的绿色卷云，辽阔，壮观。坡上还矗立着几棵树，像笔挺的士兵一样，守护着漫山的茶园。如果早些时候来，你还会看到树上的万千花灯，是的，它们就是檫木。只不过，茶芽一发出，那些花灯就像完成了使命似的，陆陆续续地熄了。

大郎山的茶以龙井、乌牛早为主，此外还有一些安吉白茶、中泰土茶等品种。在这些茶中，最早醒来的是乌牛早。

乌牛早在以前也是一种名茶，三百多年前发源于温州永嘉乌牛岭。该茶树属于特早生种，雨水前后即可采摘，比其他品种提早了一个月左右，故名乌牛早。

桑飞月/摄

在大郎山上，春分前的乌牛早也很好辨认，披青纱的就是，——龙井和安吉白茶等都还是墨绿的。另外就是，乌牛早的叶子和茶芽均比龙井大，像个大脚大手的媳妇。此刻，它要分娩了，茶农们纷纷上来为它接生。

那些幼嫩的茶芽从叶腋里孕出，一芽一叶初展。叶如微羽，中梗嫩绿，两边鹅黄。迎光望去，翠透如玉，令人心醉。大片望去，又恍若无数展迷你小旗子，似乎意味着这里已被春天攻占。采茶女们头戴斗笠，身穿或黄或蓝的雨衣，像是散落在绿云间的仙女，又像是绿色诗行中的标点，别有一番韵味。

桑飞月/摄

在一块乌牛早茶田里，我们遇见了正在采茶的小孙夫妇，便停下来和他们攀谈。说到茶，两口子就像说自己的孩子似的，自豪，兴奋。

“你闻闻看，多香！香香的春天的味道。”小孙一边说笑着，一边从茶篓里掬茶青给我闻。我深吸一口气，嗅到了浓浓的带着一股山野之气的茶香。再看那一粒粒的嫩芽，青翠欲滴，可爱至极。“真想吃一把啊。”我忍不住叹到。

“想吃茶？好办。让我老公带你们去家里喫，乌牛早，已经炒出一些了。”夫妻俩很是热情，当真要带我去家中吃茶。说实话，我很想去，但又知道，时间对茶农来说很宝贵。茶芽在飞快地生长，得赶紧把它们采下来。

“今天先不去了，等龙井下来我再来。”我说。

“你只喝龙井？”小孙的声音暗了下来，仿佛有些疑惑，亦有些失望。

我忙给她解释，只是想买一些送给朋友。至于我自身，则因为体质问题不宜饮茶。若能， 自然会买些乌牛早的，我知道它和龙井一样，味醇气香，色泽翠绿，为茶中珍品。但外地的朋友，还是听说龙井最多。

桑飞月/摄

其实，平时和老朋友们在一起时，我们也喜欢喝些没有名利傍身、但却依然醇香的土茶。虽然不是茶农，但经常在茶山上游走，自然知道这些茶都是一样的，一样的吸收阳光和雨露，一样地被茶农的打手或机器搓揉。我们知道茶的事，就像知道彼此的心一样。只是最近，医生嘱我戒茶补血。我也只有望茶兴叹了。

沿着山道往上走，在大郎山高处的一个山坳里，我们看见了几株还开着花的檫木，十分欣喜。要知道，山下的檫木花都已经谢了。不过，梨花、桃花正在次第开放，它们是更明亮更灿烂的春灯。

再过几天，山谷里的人们将迎来他们的诗意春天。我也在心里盘算着，哪天再过来，看茶青与桃红，饮一杯山中清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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